文 | 田东江
7月18日是农历六月廿四，传统文化中，这天是二郎神的生日。
二郎神是个神话人物，其人其事足以印证顾颉刚先生的层累说：时代愈后，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。在较早的传说中，二郎神是都江堰建造者李冰父子，如《陔馀丛考》引《独醒志》所云：“灌口二郎神，乃祠李冰父子也。冰，秦时守其地，有龙为孽，冰锁之于离堆之下。故蜀人德之。”渐渐地，二郎神开始有了不同面目。《封神演义》里叫杨戬，《宝莲灯》里是三圣母之兄，《西游记》里是显圣二郎真君。此外，还有晋襄阳太守邓遐、隋嘉州太守赵昱诸说。
电视剧《宝莲灯》中，焦恩俊饰演的二郎神。
《朱子语类》在论及鬼神之事时说道：“蜀中灌口二郎庙，当初是李冰因开离堆有功，立庙。今来现许多灵怪，乃是他第二儿子出来。初间封为王，后来徽宗好道，谓他是什么真君，遂改封为真君。”二郎神又成了李冰次子。《三教源流搜神大全》说是真宗时就封了，源于张乖崖的奏请，封的是“清源妙道真君”，而主人公却换成了赵昱，功绩为斩杀春夏为害的“犍为老蛟”。当其时也，“昱右手持刃，左手持蛟首，奋波而出”。于是“民感其德，立庙于灌江口奉祀焉”。
《西游记》里，二郎神神通广大，且特立独行，“听调不听宣”。孙悟空大闹天宫，十万天兵奈何不得，观音菩萨乃建议玉皇大帝把二郎神调出来助力。二郎神与孙悟空见面时自报家门：“吾乃玉帝外甥，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。”顽皮的孙悟空马上揶揄了他：“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，配合杨君，生一男子，曾使斧劈桃山的，是你么？”在交战间隙，孙悟空也不忘其顽皮本性，跑到灌江口，“摇身一变，变作二郎爷爷的模样”，戏弄了二郎神的下属一回。不过，二郎神被敕封为那个王，是宋朝的事。《宋会要辑稿·礼二〇》载：“徽宗崇宁二年加封（李冰次子）昭惠灵显王。”主要描写唐僧取经的《西游记》，在这里显然又穿越了一回，就像猪八戒嘲笑孙悟空没读过《百家姓》的情节一样。
电视剧《西游记》中的二郎神剧照。
二郎神崇拜，或在宋朝最盛。《事物纪原》云：“（神宗）元丰时，国城之西，民立灌口二郎神祠，云神永康导江县广济王子，王即秦李冰也，《会要》所谓冰次子郎君神也。今上（哲宗）继位，敕封灵惠侯。”《宋史·五行志》载：“（徽宗）政和七年（1117），诏修神保观，俗所谓二郎神者。”修这个观可不得了，“京师人素畏之，自春及夏，倾城男女负土以献，揭榜通衢，云某人献土；又有饰形作鬼使，巡门催纳土者。或以为不祥，禁绝之”。后来，“金人斡离不围京师，其国谓之‘二郎君’”云，算是印证了不祥的因由。而《夷坚丙志》“二郎庙”条提供了另一说法：“政和七年，京师市中一小儿，骑猎犬扬言于众曰：‘哥哥遣我来，昨日申时灌口庙为火所焚，欲于此地建立。’儿方七岁，问其乡里及姓名，皆不答。至晚神降于都门，凭人以言，如儿所欲者。有司以闻，遂为修神保观。”不久后，“蜀中奏永康神庙火，其日正同”。都江堰一带，宋时曾建置为永康军。就是说，因为灌口老家的二郎神庙被火烧了，得在京师重建一个。
济南，大明湖景区二郎庙内的二郎神塑像。来源：视觉中国
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了京师神保观如何庆祝二郎神生日。“二十四日，州西灌口二郎生日，最为繁盛。庙在万胜门外一里许，敕赐神保观。”此前一天，“二十三日，御前献送后苑作与书艺局等处制造戏玩，如球杖、弹弓、弋射之具、鞍辔、衔勒、樊笼之类，悉皆精巧，作乐迎引至庙。于殿前露台上设乐棚”。到了生日那天，“夜五更争烧头炉香，有在庙止宿，夜半起以争先者。天晓，诸司及诸行百姓献送甚多。其社火呈于露台之上，所献之物，动以万数”。同时，“自早呈拽百戏，如上竿、趯弄、跳索、相扑……至暮呈拽不尽，殿前两幡竿，高数十丈，左则京城所，右则修内司，搭材分占。上竿呈艺解，或竿尖立横木，列于其上，装神鬼，吐烟火，甚危险骇人”。
宋话本《堪皮靴单证二郎神》中，徽宗的韩夫人因为“不沾雨露之恩”而抑郁，杨戬太尉的夫人建议她设香案，拜拜二郎神。果然“将息至一月之后，端然好了”，韩夫人便到神保观去还愿。见到二郎神的塑像，“虽然土木形骸，却也丰神俊雅，明眸皓齿。但少一口气儿，说出话来”。结果，韩夫人不能自持，“漏出一句俏语低声的话来”，将来嫁的丈夫若“恰似尊神模样一般，也足称生平之愿”云云。《清嘉录》云，苏州人也信二郎神能治病，在他生日这天，“患疡者拜祷于葑门内之庙”。头一日，“土人于庙中卖萤灯、荷花、泥婴者如市”。蔡云有《吴歈》为证：“巧制萤灯赛练囊，摩睺罗市见昏黄。儿童消得炎天毒，葑水湾头谢二郎。”不过，苏州那里“祀之必以白雄鸡”，正宗的，应该是用羊。《夷坚支丁志》“永康太守”条云，对二郎神“每时节献享，及因事有祈者，无论贫富必宰羊，一岁至烹四万口。一羊过城，则纳税钱五百”。朱熹说，届时“庙前积骨如山，州府亦得此一项税钱”。
前几年这个时候，我曾有都江堰之游，拜谒了祭祀李冰父子的“二王庙”，庙已为世界文化遗产都江堰的重要组成部分。该庙古称即“二郎庙”。只是不知，在二郎神生日的这天，他们还有相应的民俗活动与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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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评论